文／張嘉容
全文轉載自 http://goo.gl/N3NYH
請一起為吳文傑老師祝福。昨天接到電話，通知去醫院探望文傑老師，因為晚上在桃園善牧帶領家暴婦女，只好今天早上過去。我特別帶著剛完成的三機對剪字幕版《你可以愛我嗎？》的演出錄影給吳老師看，他看了果然很高興。這個影像因為製作起來很花時間，直到最近才完成。
我和亞斯伯格族群的緣分，始自於吳老師的牽線，他將我推薦給林芳瑾慈善紀念基金會，我才得以幫基金會規劃了戲劇工作坊以及創作《你可以愛我嗎？》的演出。今天，帶著演出影像去看他，我希望讓他看見和高興、安慰，這個影像代表了許多人的努力，我用這個工作來感謝他帶給我們的一切美好。
五月得知生病之後，吳老師每次見到我，或是在電話中說話，總希望我為他做一齣戲，由他來當主角，把珍貴的智慧和生命故事告訴更多人。但當時診斷才剛得知，情況未明，我也不敢貿然進行。我只是答應他，等到狀況穩定了，就來進行。六月分我去北京參加藝術節，一個月不在台灣，上禮拜回台北，燕子說吳老師掛念著我在北京的情況，要我趕快去看他。正要去探望吳老師，怎知周二就知道了壞消息。癌症已從肝臟轉移到腦部，已有數顆腫瘤。
今天我一進病房，文傑老師又提要做戲的事。我很驚訝，此時他竟說要排戲。他滔滔不絕地說著他腦海中的畫面。第一段，他說，要像「兒子的大玩偶」，身上掛著牌子，問在場的每個觀眾：「你還能活多久？」、「你還要這樣活下去嗎？」戲名要叫做「一位癌症病人的臨終療癒手札」。文傑老師重複說了幾遍「你還能活多久？」，忽然哽咽哭了，然後又笑起來，繼續說下去。我握著他的手，心裏很心酸。吳老師的太太和女兒，秀芳、玉珠、以及今天我第一次見面的佳琪、妍安、素珍、珍華（一行），都在一旁。
文傑老師滔滔不絕地繼續說著他想做的戲，珍華（一行）怕吳老師太累，我也怕他說太多話，趕快把《你可以愛我嗎》的演出影像拿出來，大家一起看著演出影像。在場除了秀芳是種子演員，其他人都沒看過這齣戲，吳老師的太太很感興趣，問了許多問題，感覺上很認同，她說了幾次：「以前都不知道文傑老師做了這個。」我跟吳老師說：「我特地要拿來給你看，讓你知道，我一直不斷地在進行。北京那邊，我辦理的戲劇節也做得非常好。你看你影響和推動了多麼好的事情，你的功勞多麼大。」吳老師眼眶裡瞬間充滿了淚水，我克制不住，淚水也不斷地在眼眶裡打轉著。但是我始終都笑著。
看完《你可以愛我嗎？》後，文傑老師說這齣新戲的戲名要跟《你可以愛我嗎？》呼應，叫做：《你可以在愛我中一起過得更好》，他想好了這句話之後，轉頭對太太又說一遍：《你可以在愛我中一起過得更好》。此情此景非常感人。
文傑老師又說了一個關於攀岩的畫面。他說這齣戲要有一個攀岩的場景。攀岩是個比喻，你在爬每一步的時候，都必須踩穩那一步，踩穩之後再往上爬。可是有時候會遇到關卡，你是要再撐下去，還是要放棄就讓自己掉下去？攀岩代表著向上、向善的力量，而向上與向善是很難的抉擇。
在病房的時候，文傑老師和太太都問我什麼時候再過去，我還在想安排時間的事情，走出病房，文傑老師的太太招呼我到一旁私下談話。她說，過去給文傑老師最大的自由和信任，所以對文傑老師做的事情，不是都很了解。既然這是吳老師的希望，看我什麼時候有空，能去就盡量去。原本我擔心文傑老師的體力，擔心影響他跟家屬相聚的時間，既然她這麼說，我自然再設法調配時間。
我想，是不是去做一齣戲劇並不重要。文傑老師的智慧、生活經歷，用文字寫下來，已經足以幫助許多人，在這個時候，想要做一齣戲，未必是最適當和最好的。一切都以不打擾和不影響文傑老師目前的身心狀況和信仰為優先。現在也許只是一點點陪伴吧，還有紀錄一點點我所聽到的，分享給關心他的所有人。
我和吳老師前年認識，當時我剛從巴黎回來，辦了一個很創新的「來排練吧！讀劇工作坊」，針對戲劇愛好者和一般大眾授課，訓練基礎表演。吳老師來參加時，我只覺得，這位一點也不像戲劇學生的「歐基桑」，竟然毫不彆扭，非常能夠融入。課程結束後一陣子，吳老師打電話給我，他知道我除了戲劇創作之外，也針對弱勢族群做很多工作坊，因此就邀請我針對亞斯伯格族群，規劃設計戲劇工作坊，甚至進一步做個演出。他把我推薦給林芳寬執行長，這才有了接下來一路的合作。
在我心目中，吳老師不只是朋友，也是老師。雖然我沒有真正上過吳老師的課，只去觀摩過一兩次家排，平常也各忙各的很少連繫。但是與他接觸過程中，總是感受到他的體貼與智慧，如沐春風。
去年年底我去北京擔任駐場藝術家時，我用自己的影響力，把和自閉症有關的議題，推動到北京的藝術節當中。今年我在北京，順利推動邀請泛自閉族群參加戲劇工作坊，讓總共將近七十位來自全中國的自閉症家長，得以參加我在戲劇節的工作坊，或是在星星雨自閉症機構跟我上課。「我做得很好！」我跟吳文傑老師說。「我希望做更多！」。
我們要繼續做有意義的工作，把這世界上善的力量，像文傑老師帶給大家愛和幫助那樣，不斷地擴散出去，影響更多人。我相信這就是文傑老師和他的人生禪、陳老師、還有眾多師兄妹最希望的。我們一起為吳老師禱告祝福。
